阿戈尔人从不认为自己会产生幻觉。但空白的沉寂已经结束,尖锐的疼痛开始嘶鸣,从远处的海面上涌出蠢蠢欲动的生物的影子,而在残缺不全的视野尽头—— 他看到一个不该出现在此的身影。 尽管形体已蜕变成为纯粹的海嗣,但有某种古怪的直觉帮助棘刺,令他在此刻清晰地分辨出了昔日的恩师。 与其说是通过形貌,不如说是在与那怪物的对视中,刹那间滑过思绪表皮的明悟。 在这一刻,过去曾察觉到的种种违和均有了解答。 传授他无价知识的伊比利亚教士,从一开始就是深海的一员。 深海的教士站在破碎的海岸之上,比起恐惧,所携更多是安宁。恐鱼围绕着教士,发出代表喜悦的低鸣,幼嗣摇动细细的腕肢,大群中的它们纯粹纯洁,在潮汐中摆动。夕阳落在伫立的教士身后,灰色的影子被大海温柔地拍成破碎斑点,温和宽厚的絮语不知从何处而来,教士站在那里,看向他。 “这是令人欣喜的重逢,孩子。” 无处不在的低语传达着情绪。大群本不该有的,独属于个体的情绪。 “你向往未曾谋面的海洋,也牵挂故乡的土地。 “这是否是你仍留在此,不愿退去的理由? “你的血液中有我留下的赠礼,本该微不足道,可你已在大群中停留太久...... “你似乎仍在彷徨,仍在流浪,仍在寻找? “你要找的,是否在这里,在此处? “大群的意志会覆盖个体,而在其中,总有例外。 “这或许不是一条最好的路,但我的所思所想引我至此。 “而你,你是否已有答案?” 教士伸出手。 幼嗣们张开花瓣,海洋的子嗣朝他舒展腕肢。 “你需自己思考,你需自己判断。 “你需做出抉择。 “我多希望你能踏上对你来说正确的路啊,我的孩子。” 海嗣的声音在海面上拂过,像是被风吹起的波纹,一层层向外扩散。 棘刺听得懂这种声音。 直到这时,对方仍如过往一般,教导他要保持自主的思考。 如果目前所有的验证途径均告失败,新的假设将被建立,那么—— 面前的这个选择,会帮助他找到答案吗? 面前的这个选择,其尽头会是他要找的答案吗? 夕阳在棘刺眼前落下。 大群并未立刻向着陆地行进,而是缓缓退去。 神圣的宗教画斑驳碎落。 金银洒泄于海面之上。 阿戈尔人握着手中的刀剑,剑尖缓缓抬起,直指教士。